上海四月社区基层实录

    

        我是一个上海长大的孩子，生在嘉定，学在闵行，目前租住在这次上海疫情源头华亭宾馆2公里左右的漕河泾的一个老龄化较重的小区里。    我想所有上海居民在这一个月里都经历了巨大的情绪起伏，接受了各种渠道的信息，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无论是基本民生供应的压力，还是寻医看病的困难。
    而本文我主要想客观记录下这一个月以来的我对于社区基层的一些观察与实录。
    3月15号是我最后一次乘坐地铁来到公司上班，这天我所居住的小区第一次进入了封闭阶段，发布了通知会在未来2天做两轮核酸检测。我想我们小区的老龄化程度，我下班时候超市一定是人满为患，于是我就直接去了公司附近的普陀社区采购了一波物资（主要是薯片泡面这种短暂度过两天的食物）。
    后面两天就开始了居家办公，小区到点就会用大喇叭喊大家下去做核酸。从一开始社区工作者就是按楼栋喊的，为了避免聚集。当然事实的情况是，由于大家白天要工作，听不清喇叭，最后还是形成了长龙般的队伍。没有任何的安全距离，当然在3月中旬的数据并不足以让居民们引起足够的JING惕。    封封解解，时间很快就来到了鸳鸯封的前夕，这段时间明显可以看到的是政策的逐步加码，以及各种小区封锁时间不断延长的小道消息。居民的焦虑开始逐渐增加，虽然大爷大妈手机玩起来不溜，但消息灵通的程度一点不亚于年轻人。    主要的焦虑来自浦东朋友的提前演练的经验，停掉了外卖对年轻人基本就是暴击，浦东没有解封的迹象立马就加大了物资囤积的预期量。
    这些焦虑直接反应在4月1号浦西正式封锁前期，周围菜场超市的过渡聚集，当然那时候天真的我认为这场封锁应该会在4月5号，最多最多也就是4月第二个周末的时候结束。    4月1号开始后，我们小区又开始了核酸，而这一次社区的志愿者们是做了工作上的改进的，比如拉起了排队的引导绳子，贴了两米的JING戒线，然后志愿者也明显是增多的，来了很多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维持秩序。
    志愿者需要不断的在楼栋里分发抗原检测试剂，很多志愿者年纪已经偏大，但还要一层层爬上爬下为邻居们分配试剂，拿着大喇叭喊人下来做核酸。    而基层工作难做的地方就是，许多家庭都有其各自的特殊，有些年纪极大的家庭需要照顾，有的年纪大的邻居不知道怎么用新的核酸码需要指导，有的借着核酸走下来问志愿者很多问题，有的年轻人需要开会工作。    所以总结下来就是居民需求量之大和检测医生完成高效检测之间的矛盾，医生只有有限的时间做核酸，而分楼栋下来，最后都会退化成排成长龙。    时间到4月5号之后，由于预期解封时间已过，焦虑在居民间蔓延，许多的情绪就会发泄在基层的志愿者身上。而基层志愿者是无力向居民解释何时解封，解封条件，疾控何时接人这些比较宏大的问题的。进而加大了志愿者的情绪消耗，在体力和情绪的双重消耗下，工作压力是骤增的。
    4月5号下午，我看到楼栋下面有居民门口可以抬牛奶进来，鉴于自己的物资也渐渐要坐吃山空，社区物资供应又迟迟跟不上，于是我就开窗大喊了一句，请问你的牛奶是哪买的呀。就这样，我成功接头打入了我们小区的早期小区群，没想到这仅仅是一个100人左右的新群。(人要学会自救）    在这个群里我第一次使用了社区团购，通过帮他一起送水认识了社区里积极团购送货的德国老外。群里早期的100人很快就开始扩展社群人数，积极发动楼道里的居民将周围的邻居拉入群里。    通过群策群力，将核酸码打印在核酸检测处，社区群立马就获得三倍的规模增长。    在4月6号到4月10号，我们在群里通过接龙，付钱，喊号这种原始的方式开始了最早的一波团购。当然不同的供应商价格还是有差异，但整体都还在合理范围里，很快社区就冒出了一批优秀团长，以优异的价格，优质的服务获取了社区里的好评。    团购群从最早的，以蔬菜，牛奶，肉分类，变成了以口碑的群聚效应，形成了几个主要的群。    而由于社区大群人数很快就上了400，大群承载了咨询，团购发起，吐槽建议等多种功能变得难以管理，动辄几百条的消息也让大家疲于阅读。    4月11号我建议大家建立楼栋群，通过文档快速将早期的楼栋群建立，设立楼长，将职责下沉到楼栋，降低管理的难度，呼吁年轻人主动站出来。    大概一晚上，4月12号我们就做到了社区楼长群的60%覆盖，楼长又与志愿者形成了楼栋群，在群里收集统一管理居民的配药需求，物资需求，整改建议。
    基层工作难做的还有一个因素就是，我们并不知道楼道里抗原检测异常，和核酸需要复检的人是否会有意无意走下楼继续核酸，增加核酸检测传播的风险。    这件事是出于居民的自我检测意识的，还有就是我们一致觉得保护居民隐私也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保护楼里阴性住户的安全重要，当然保护阳性住户的隐私也很关键。    上海也发生社区内因为阳性住户形成情绪上撕裂的事件，我们理解每个人想保护好家人的想法，但不希望这是基于对另一个家庭的隐私权的侵害身上。    楼长尽力摸排楼里的问题，并且保护居民的隐私是我们一致认可的方案。
    4月12号我开始在群里使用快团团开了第一单牛奶单，然后发现快团团无论是收钱，退款，记录订单数据都非常好用，团购效率至此大大提高。    每一次物资到，如果有大白都会做好消sha，回到家里团长也会提出消sha的建议。随着小区的异常住户变多，团购的工作开始变难，但是小区20栋楼基本都能互帮互助，快速在相对安全的界限内分发物资下去。    在楼长团长的工作中，我碰到了两件事感触颇深。
    在买牛奶的时候，有个志愿者阿姨跑过来说有没有多的牛奶，家里有癌症病人需要牛奶补充营养。我于心不忍，想把自己的两瓶牛奶送给了她，说你们比我更需要这牛奶，但她坚持付了我钱。    做楼长时候，一户居民老爷爷打电话给我，说他是个老党员，挨一点饿没有关系，但能不能早点告诉我老伴核酸异常的结果。我这才知道他们蔬菜鸡蛋都已告急，但却不喊不闹。而我曾天真地认为，公平美好的社会不应该让这样的老实人吃亏受苦。    一个包容的社会，应该对所有人群都很友好，无论是老年人，还是各方面不方便的人士。每一项社会服务也都考虑了他们。他们不会用微博，不会用微信发声，他们不知道什么是核酸码，但他们真实的生活在我们周围，他们是疫情里风险最高的人群。    而我想我只是动了所有人性尚存之人动的恻隐之心，就像那位人性尚存放弃说车轱辘话的疾控的阿姨，就像那位无奈说着我也很无奈的街道工作者。    洋洋洒洒这么多，只是想对那些对于基层志愿者指指点点的人说，志愿者一直都在努力，也一直都在有新的人通过各种方式加入志愿者，改变工作的方式，保障居民的生活。我们不是义务来做这些的，但我们的目标是一样的，就是早日回归正常的生活。    不过，你们依旧有批评我们基层错误管理的权力，因为没有批评，赞美将毫无意义。
    任何一个系统都会遇到问题，走出第一步解决问题是最重要的，因为这一步才是最需要勇气的。   至少我们可以在微观上纠偏，至少那些已经发生的悲剧不会再一次发生在你我身边。    这个世界从来不是好人一定有好报，坏人一定会遭殃。或者说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绝对意义上的好人与坏人，但我知道，那些与人民紧紧站在一起的人，终将获取无穷的力量。    借用我毕业那年交大校长毕业典礼上的一句话，请同学们乘风破浪，一往无前！    请各位年轻的朋友们，尽各之所长帮助身边的人，让无力者有力，让悲观者前行。    共勉！



一位即将年满28岁的共青团团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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